午夜十一点五十分,老街的灯几乎全灭了。
巷子里弥漫着一层薄雾,像是有人故意撒了把骨灰在空气中。月光被雾气过滤后变得浑浊,照在青石板上,泛起一层病态的青色。巷尾那盏褪了色的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,灯笼纸上的quot三济quot二字时隐时现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舔舐。
林默蹲在柜台后,手里捏着一把朱砂。柜台是用老槐木打的,年岁久了,木纹里渗进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污渍,凑近了闻,能嗅到一股混合着香灰、铜锈和某种腐败甜腥的古怪气味。
quot今晚的'人'有点多啊。quot他自言自语道,朱砂从指缝间漏下,落在泛黄的账本上。那些红色颗粒像是有生命般,在纸面上蠕动排列,渐渐组成一行行扭曲的文字。林默眯起眼睛,眼角那颗小痣随着他的表情微微颤动。
三济典当行在这条街上存在了多久,连最老的街坊都说不清。白天,它和普通当铺没什么两样,收些金银首饰、古董字画;可一到子时,门口的红灯笼自动亮起,接待的quot人quot就变得不太一样了。
林默嚼着雄黄,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。这玩意儿比口香糖带劲多了,还能辟邪。他爷爷活着时常说:quot做咱们这行的,嘴里没点雄黄味,半夜容易被脏东西钻了空子。quot
想到爷爷,林默的眼神暗了暗。三年前那个雨夜,老爷子躺在病床上,干枯的手死死抓着他的手腕。老人喉咙里发出quot咯咯quot的声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。就在那一刻,林默看到了——
三十秒。
死者临终前三十秒的记忆,像一部老电影在他眼前播放。这是林家血脉传承的能力,也是三济典当行能在阴阳两界立足的根本。
quot叮——quot
铜铃响了,但不是被风吹的。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又像是直接响在脑子里。林默抬头,柜台上的煤油灯突然暗了一下,火苗缩成黄豆大小,把整个店铺都压进一片昏黄之中。
门外站着一个女人。
她穿着暗红色旗袍,料子像是浸透了血又晾干的绸缎。盘扣一直系到脖颈,领口处露出一截惨白的皮肤。最诡异的是,她明明站在雨中——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——身上却一滴水都没有。
quot民国风?姐姐挺复古啊。quot林默咧嘴一笑,手指悄悄摸向柜台下的桃木剑。
女人没说话,只是缓缓抬起手。她的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,掌心躺着一枚盘扣,金线绣的,但已经发黑,像是被火烧过。
林默的笑容僵在脸上。他闻到了,那股熟悉的腐败甜腥味,和柜台木纹里渗着的一模一样。
quot阴当?quot他问,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来。
女人点头,长发纹丝不动,像是画在空气中的墨迹。
林默从柜台下摸出那把骨算盘。算盘是他爷爷留下的,珠子是用高僧的指骨磨的,拨动时发出quot咔嗒quot的脆响,在寂静的店铺里格外刺耳。
quot金线盘扣一枚,阴气侵染,怨念附着...quot他一边算一边念叨,余光却瞥见账本上的朱砂字迹正在变化,quot啧,利息有点高啊。quot
女人依旧沉默,但林默注意到她的旗袍下摆在微微颤动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。
quot规矩你知道吧?quot林默直视她的眼睛,quot三日之内,要么赎当,要么...quot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,quot要么我收走你剩下的东西。quot
quot...我赎得起。quot
女人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,带着沉闷的回响。林默注意到她说这话时,嘴角有一丝暗红色的液体渗出,但很快又被她舔了回去。
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泛黄的契约纸。这纸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,摸上去像人皮一样柔软。朱砂笔一挥,字迹自行浮现,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手在操控。
quot按个手印。quot林默把契约推过去。
女人的手指刚碰到纸面,整张契约突然无火自燃。火焰是诡异的青绿色,把她的脸映得如同鬼魅。灰烬飘进柜台后的青铜香炉里,炉中三炷香,最左边的一根quot啪quot地断了一截。
林默盯着那截断香,心里咯噔一下。三炷香代表天地人三才,断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女人转身离开时,旗袍下摆拖过地面,却没发出一点声音。林默盯着她的背影,直到彻底消失在雨幕中,才长舒一口气。
他低头看账本,朱砂字迹已经变了:
quot血旗袍一件,利息:三魂之一。quot
quot真会挑时候。quot林默嘟囔着,突然感觉后颈一凉,像是有人对着他脖子吹气。他猛地回头,却只看到墙上自己的影子——那影子似乎比平时高大许多,而且...好像多了一个头?
地板下传来quot咚quot的一声闷
第十三章:旗袍夜行录(1/2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